蓮峰社稷之神的相片掃瞄 |
結果,土地神壇隔絕了人煙、社區脈落和風水座向,降格為一座座苟存於虛擬世界的空心貼圖。我拒為傳道人,更不相信土地公在崇拜潮流偶像和炫耀物質的臉書世界中能渡人皈依。除了呃like,祂們業力已失去存在的意義了。記載土地神壇的稀缺歷史文憲,更證明了祂們將連同所保祐的草根小人物一樣,淹沒和遺忘於大歷史的浪潮中,才情渺小的我當然無法為祂們刻碑寫誌,只好營營苟苟地奮力做模型,以在形式上抗拒束手無策的自我消極。
隨着時間的推移,三維掃瞄土地神壇儼然成為我工作和運動以外的另一種生活規律。閒時下意識地留意周遭土地公的位置和形制,靜待假期擇機行動。當空烈日雖然是有蓋土地神壇的掃瞄良機,可是貼上釉面瓷磚或放置陶瓷塑像的土地神壇卻需留待陰天,避免反光導致的程式錯誤。甚而之初一、十五諸多避忌、農曆七月街坊抱怨對神不敬,更要迴避化寶爐的催淚煙霧、盤算各種器材的配搭和效果。各種外在因素的聚合讓相片掃瞄變成一種聽天由命的苦活。我遊走街角巷弄的時間越來越多,越發現沉迷於徒具形式、孤獨自賞的嗜好漸流於癖。
夜裏,電腦漫長的建模程序消磨精力,撰寫模型的旁白更為溺心……忽然咇咇警示音效貫穿耳腦,顯示屏的弦光和腎上腺素裏應外合,一時激起沉浸於電腦前的生理反應,剛才沉思的文字靈感又付諸東流──一位縮背眯眼的程式宅人正在檢示運算結果,燈影倒映着他從未敢回顧的焦累容貌,但目光已走進虛擬世界的無窮深處,去找尋一座已脫離世情的孤立神壇……他回憶着拍攝過程的手抖與汗流,在土地公的斷眉和破相前懺悔自己未夠火喉……可幸仁慈的土地公對誠心者有求必應,幾番修改後三維模型尚能見得真客。這時,我終於明白數碼雲端何以成為我等程式宅人的心中天國……
康德說:“歷史乃是一種自由的確信,所說的不是對於任何替理論的確定性的判斷力能找得到獨斷的證明的事情,也不是對於我們認為是義務的事情,而是對於我們為了我們按照自由的現律擺在我們面前的意圖。”恩格斯附和道:“歷史並非是無數世代的承續……每一世代一方面在完全變異的環境下進行傳統的活動;另一方面以完全新穎的活動方式把其環境加以修改。”我承認對土地公的創新記錄和解讀已超逾保護歷史文化遺產的意義了。主觀來說,祂已演變成我個人感受的投影。假若這活動最終能勾連起絲毫的社會效益的話,那末就應驗了康德所言:“理性的心理學永遠不能變為神靈學……我們看到心理學始終毋寧是內部感官的一種單純人類學,也就是在理論認識的形式上始終是單純經驗性的……”也就反映着某位堅執澳門人對身邊原始信俗的好奇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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