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坊土地福德正神位(福榮里)

本坊土地福德正神位(福榮里)
福榮里土地公徒具正神稱號,這條福隆新街的側巷主營偏門生意,煙花之地反譽為火街和高慶坊。大小妓寨、煙格、賭擋雜混,從清末到抗日,好一句六朝金粉,為毒賭黃在這裏塗上浮華飾面:亡國之音,鴉片毒膏,鬻妻賣兒,全被呼盧喝雉,鶯歌燕舞,青磚紅窗所圍封。福榮里內,那管國運沉沉;水晶杯後,英雄氣短,財貨情長。洋商華賈,冷看東方醉獅互殘心肝,誠如魯迅吶喊:“因為自己各有奴使別人,喫掉別人的希望,便也就忘卻自己同有被奴使被喫掉的將來。”福榮里土地公啊!且看盡頭連接的竟是虱乸街,又何來多福多榮呢?今日,花街位列珍貴的文化遺產,但誰會想到,福榮里末遺臭十多年的祝融廢墟才是真正值得銘記的福榮意涵啊!

政府“福隆新街及福榮里已評定建築群外觀修復計劃”還原街巷外觀“青樓”真色,裏面的舊觀卻更應為人警惕。福榮里門樓旁邊福隆新街二十七號曾是坐擁燕珍、娟紅、綺紅、紅蓮、晚紅和秋玲女眉的風月場。門樓後直對着連勝攤館,其正門自友人祖母幼小時已高懸攝魂擋煞的風水鏡,內進貔貅撲瑞神壇和滿場的風塵女使必讓登徒子財色兩失。旁邊福榮里一號曾搜出鴉片烟膏,七號、九號和十一號以往居者盡皆花界佳麗!除福榮里三號於一九六七年以火贖罪而不留駡名外,盡皆黃賭毒淵藪,一直為良家忌諱。

尋常百姓家訓懼火坑卻憐憫薪柴,老居民記得尊長們告誡慎入花國三街,但七姐誕時妓女在青樓門口展覽針黹卻屬例外。高懸花彩,取悅眾人。公關手段,總比浪擲纏頭較能贏得世俗認同。況且,妓女身世悲慘,縱有甘心從娼者樂於耗空私囊為薄倖,但更多人深陷火街之中,為因着她們砸碎的家庭而懊悔,“坐下後開始聽到那兩根極富彈性的竹棍敲出在洋琴上發出的哀傷的聲音……大約十分鐘左右……像進來時一樣面無表情地起身走出去。”“她們的臉塗成白色和粉紅色——極富藝術氣息、光滑而柔和;輪廓細膩、鋒利的黑色新月形眉毛,精緻的精緻娃娃會顯得很漂亮,但似乎一觸即會破壞她們的藝術效果,就像粗手點破蝴蝶的翅膀……然後不停地聊天,吃乾瓜子,瓜子就是我見過她們吃的全部了。”也許,乾瘪瓜子就是她們沒有笑容的靈魂,紅豆本來生南國,何以香山縣內都長着綠豆?

其實教坊、私墊莫不傳授相同的一闕琵琶小調?同一片土地上,歌妓與才女間只差風塵,世人眼光、社會階級、道德文化和衛生律法卻將兩者類分。多數不幸女子被人間“宿命”套牢後求諸迷信,例如女媧求姻、康公驅鬼、觀音借庫等,土地福德正神位想必也為高慶坊所供奉,就如神壇對聯“福蔭一坊敬盛安,榮依萬載慶長春”所反映的美好祝願。然而累世因果只主宰種豆得豆的自然規律,以及天火懲惡的天理循環,但福榮里卻全然是人為悲劇——若沒有尋芳客,鶯鶯燕燕花花柳柳絕不會為風韻代名,“風和睡起鳥聲樂,天地無私花柳春”才是詩人絕句。福榮里因衛生和禁娼政策,二戰之後漸轉型成尋常民居和旅客集中地,可見事在人為。從政經角度來看,盛世長春的真面目,也許是眾多女性相夫教子,平淡延生的素願得以落實的社會。

沒有留言 :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