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環船廠的文化價值

荔枝碗船廠有望活化

工務局城市規劃廳早前向舊區重整諮詢委員介紹路環荔枝碗規劃研究，經過報章和電視台的多番報道，迴響盈耳。試想，由盛轉衰的船廠經歷了數十年的寂靜，也為不少甘於平淡的家庭提供了安身立命之地，若來一番攪作，勢必「百感交集」：安寧與發展、寧靜與喧鬧、安逸與繁囂......想法紛陳，利益錯雜，政府的智慧又需面臨一場考驗了。對未來的憧憬確實是荔枝碗居民的企昐，但文物古蹟之所以值得保育，根本原因是其文化底蘊。筆者不避鄙陋，根據保育文件《布拉憲章》的定義，為荔枝碗船廠歷史、建築、科學和社會方面的文化價值，嘗試添砖加瓦。

漁業和造船業是相互依存的兩個行頭，在澳門的歷史源遠流長。以前路環的漁民屬橫琴的洪聖大王廟所管轄。清朝候補知府富純在一八八七年勘界時，更明確指出「過路環有鋪戶船廠四十餘家、民居百餘家。」當時漁業是澳葡殖民地內少數不設專營壟斷制度的行業之一，進出港口又不徵關稅，加上洋人在珠江內河侵漁頻仍，致使漁民大量遷居澳門，間接帶動了造船業發展。民國時期，澳門的漁欄業興起，欄商習慣出資造船和維修，以換取漁獲。這種一條龍的態勢，將行業推向頂峰，據一九三六年的《中國海洋漁業現狀及其建設》記載，澳門的造船和燂船（保養船隻）居珠江三角洲龍頭之列。二戰後，漁船逐漸機動化，船廠的設備和技術隨之提昇，逐步演變成今天路環的船廠面貌。

現時的船廠是個前迎街道，後入海灣的長方體屋罩。主要結構由多餘的船木搭建，屋頂鋪鐵皮，設計簡單而實用。廠內空曠、重型機器不多，最顯眼是裝設於頂部的起重機。較古老的造船廠更簡陋，業內流傳着「開天遮」的行話，指施工前豎立臨時性的遮陽材料，避免工匠日曬雨淋。由此可知，設施完備的船廠並非造船的必要條件，地理環境的配合更為重要。荔枝碗的名字很可能源於曾經茂盛一時的荔枝樹，意味着工匠可以就地取材；而路環島與橫琴島間的河道風平浪靜，有利船隻下水和靠泊。盡得地利的荔枝碗養活了大批匠人和漁民，而鎅木廠、拆船廠、鐵行也附麗而興，這時候的荔枝碗是個完備的工業群落，展現了中國近代民營船泊工藝的水平和運作模式。

但換個角度，現存的船廠建築物大多年代不古，由於着眼實用、結構簡單，而居民又有拆用舊材料來建屋的情況，造成今天船廠遺址的可觀性不高。但若以全村作一整體生產線來衡量，還是具有工藝教材的價值。由於船廠建築物本身的價值小而內涵意義高，因此，對建築結構的維護會較簡單。這一點對保育船廠遺址特別有利，因為無論防火設備、逃生通道、重量負荷、無障礙通道、安全欄杆皆容易作出符合法律要求的大動作，而簡單的船廠外殼不難融入設計藍圖中，且毋庸憂慮過分改動原貌，建成的保護區定必更具可觀性。

社會價值對計劃的影響也不容忽視。路環作為澳門所剩無幾的鄉村地區，是居民的尋幽佳處。最近的討論中有不少本澳居民贊成保護船廠，足證她的社會意義。況且，路環的居民人口相當穩定，樓宇交易量低，組成社區的成員相當穩定。若外來參觀者蜂擁而至，不單會衝擊這種內向型群體，也會改變路環居民對保育的支持。充分的諮詢和共識凝聚，是一個十分艱巨而重要的步驟。

綜上所述，路環的船廠具有一定的歷史、工藝和社會價值。以政府豐富的保育和推廣旅遊經驗，當可勝任有餘。筆者相信真正的挑戰來自導賞。明朝宋應星云：「事物而既萬矣，必待口授目成而後識之，其與幾何？」如何利用不甚討好的實物和現場，讓人瞭解複雜高深、歷史悠久的造船工藝及其價值，將是成功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