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新橋雜架攤的興廢問題

新橋區近日有囤積雜架貨物的空置地盤發生火警,波及鄰近住戶,實在不幸之至。誠然,該區長年是澳門廉價跳蚤貨品的集散地。隨着澳門經濟發展,擺賣雜架二手貨物,理應是「草木搖落而變衰」的一種面貌,但在本地需求縮減之同時,突遇外勞湧至,這幾年又稍現生機。哪裏有需求,那裏有市場。放言高論:還不失其捉寶、環保等功能。可以這樣說,這裏到底是重視社會文化的澳門街的一種風情繪,別有一番情意。但回到現實,在消除安全隱患的同時,如何保存新橋街區的情和貌,實在需要更多人士的意見。

民間風水諺語云「廟前窮,廟後富」,又有人反過來說「寧住廟前,不住廟後」。這種對傳統廟宇周圍的環境總結,倒也切合新橋的歷史事實。一八八七年,清朝人陳紹棠奉命調查澳門的情況時,記有「其沙岡、新橋、沙梨頭、龍環、塔石等村,均已改變。地近澳門,街道房屋疏密相連......耆民大都捕魚使船,及各項工作服苦人等。此來彼去,租賃而居,間有作小生意者,既非聚類久居,更無恆産置業。」足證該區雖非葡人城區,又遠離城牆邊緣的商業地帶,只屬鄉郊村落地帶,卻成為大批基層勞動力的棲息地,流動人口較多。這種情況在戰後更加突出。

據學者林發欽的口述歷史記錄,一九五零至六零年代,中國禁運令澳門物資短缺,「雜架攤」應運而生。「收買佬」買賣各種二手生活必需品,有助平抑物價,為貧苦大眾節省生活開支,更提供大量就業機會。當時蓮溪廟前的地攤最多,成行成市,更有專屬的行會。新橋區內物價相對低廉,能吸引大批對價格敏價的內地難民和海外歸僑居住,人口愈趨密集。隨着澳門的經濟發展,攤販部份搬進鋪位,轉營二手工藝品,奇珍異物的渠道當然是來自五湖四海的街坊和掮客了。由此可見,雜架攤聚之於社區,散之於社區,同時有連繫鄰里、鄉里的效果。

回歸後,澳門邁進新階段。在經歷自由行遊客將有價古玩打包搶購的短暫風潮後,雜架行業又見式微。在物質富足的今天,人人貪新厭舊,雜架鋪內破爛舊物長期積壓。稍能維持貨物流轉的也面臨老闆榮休卻衣缽無傳、入行者寥致人資短缺、租金飛升兼業主逼遷等問題,經營一味萎縮。然而,惜貨是舊生意人的共通點;業者又怎能忍心將辛苦貯積的「倉底貨」拋棄?結果,新僑區內雜架鋪日減,但存貨卻未見沽清,反而長期堆積,成為今天的社區火警和衞生黑點。

雖然雜架攤仍能吸引部分低下階層和獵奇者光顧,但其社會功能已大不如前。屈原說:「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只要另闢蹊徑,找到雜架攤的新價值,她們將不致為歷史煙滅。

幾年前,數名友人先後赴法國和西班牙的舊物貿易所實習。這些機構以環保和保存文化遺產為名,搜羅二手破損的藝術品和傢俱翻新轉售。回收物件轉售給窮人不單可延續雜架攤的社會功能,兼可賺取薄利;偶有罕見和古老的「雜架」,更可以高價供貨給傢俱店、收藏家和追求品味的人士,獲利可達數十倍。雖然較大的經營者都是社會企業,但小生意也有成功例子,關鍵是將貯藏和維修工序批量集中處理,以減省成本,保障安全。以友人的年齡大都風華正茂,相信也可吸引年青人入行。唯一的問題是,澳門有誰願意費神出力來更新雜架攤呢?

屈原也曾說過:「用君之心,行君之意,龜策誠不能知此事。」只要有心鑽研,當此環保、傳承高唱的今天,誰也說不準澳門的雜架攤仍能與時並進,日後再添百年老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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